仇陽原本是好心提醒，怕王朗的‘爺爺’著急，可他的好心卻並沒有得到好報。這個老頭幾步就走到了汽車的後頭，看了躲在車後瑟瑟發抖的王朗一眼後，竟用另外一只沒有瞎掉的眼睛瞪了仇陽一眼。

王迪等幾個孩子躲在了‘大哥’的身後，看著拿著笤帚前來尋他們的老頭，眼神中充滿著恐懼。

老頭無視了仇陽，目標明確的走到了車頭前，一只手抓住王朗，擡起手拿著笤帚掄圓了便打過去，緊接著就是一陣巨大的啼哭聲。

“老子讓你跑！都他娘幾點了，你是想餓死老子嗎！”

大哥一挨打，剩下的三個弟弟更是慌了神，傻楞楞的站在原地。王朗沒經過家裏人允許帶著弟弟們跑出來固然不對，但也不能這麽打孩子啊？而且剛才他下手時的樣子仇陽看在了眼裏，一般家長用棍子打孩子都是打屁股，因為屁股是人體肉最厚的地方，一般不怕打。可是這個老頭卻是往身上招呼，剛才最狠的那一下甚至直接打在了王朗的腰部。王朗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孩，身體發育不健全，這種地方脆弱的很，一不留神就可能落下終身的殘疾。

“爸我錯了！你別打了！”

爸？

仇陽剛準備上前去制止，王朗對這個老頭的稱呼令他萬分愕然。這個老頭看起來怎麽也得有五十大幾了，可是他的大兒子卻只有八歲，也就是說，他至少是在50歲的時候才有了王朗，然後在之後的四年裏，每年都會生下一個孩子。這他媽是老當益壯啊？

雖然他心裏很愕然，但也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。最大的王朗成了這個老頭的撒氣桶，轉眼的時間就已經挨了好幾棍子了，剩下的幾個小孩都傻呆呆的看著，最小的孩子直接被嚇哭了。

“我說，你別這麽打孩子！”

仇陽趕忙上前去勸阻，可老頭卻跟沒聽到一樣，揮舞著棍子就沖著王朗打去，聽著王朗陣陣的啼哭聲，仇陽氣兒不打一處來。

“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？哪有你這麽打孩子的？”

仇陽有些怒了，一個箭步沖上去，死死的抓住了那根棍子，王朗這時找準了機會，趕忙躲到了他的身後。

“你是誰？我打自己的孩子也用你管？”

“孩子太小，根本經不住你這麽打。”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，仇陽耐著性子道，那老頭本想將笤帚棍子奪回來，但仇陽的力氣很大，狠狠地將笤帚給攥住，他根本無法把笤帚從他的手裏抽出來。這個老頭雖然瞎了一只眼，但是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還是懂的，他知道仇陽的力氣大，而且還是個小年輕，自己的腿一瘸一拐的，如果和仇陽發生沖突，自己八成是吃不了兜著走的，於是他冷哼一聲，將手裏的笤帚一甩，指著仇陽身後的幾個孩子道：“你們跟我回家。”

幾個孩子的眼裏表現出非常懼怕的神色，仇陽從老頭的語氣裏聽出了一些不對，他明白這個老頭現在不打孩子了，是因為自己在這插手了這件事，如果孩子現在跟他回去了，到家之後免不了就又是一頓毒打。所以他不能就這樣看著老頭子把幾個孩子給帶走，於是上前一步，伸出一只手將幾個孩子給護住，對著老頭道：“孩子現在不能跟你回去，中午我會帶他們幾個去王村長家吃飯。”

“你他媽到底是誰啊？老子的家事也用你管？”

這個老頭子的火氣也上來了，怒氣沖沖的指著他身後的孩子道：“你們幾個兔崽子，還不趕緊跟我走？”

緊接著，他伸手指著仇陽道，“你是老王家裏頭的客人，不要多管閑事，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
“你……”仇陽萬萬沒想到，自己會被一個老頭子威脅，他的火氣也上來了，將身後的幾個孩子用手護住，直接擋在老頭子身前道，“你要是這麽說的話，這幾個孩子今天是沒法讓你帶回去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報警吧。”仇陽做出了一副無賴的舉動，因為他明白，老頭的行為屬於家暴，自己這是在制止家暴，老頭就算報警了，受到處置的也是他。

可就在這時，他忽然感覺到左臂一陣鉆心的疼，回過頭看去，那個叫王朗的小孩子竟然張嘴咬了自己。他趕忙把手抽回來，只見王朗和那幾個小孩子竟然又跑到了老頭子的身邊，老頭子略帶嘲諷的看著仇陽，似乎是在示威一樣，兩只手分別薅住兩個孩子便‘押送’著回了家。

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。

仇陽在心裏罵著這個不懂事兒的孩子，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，發現這孩子的力氣不小，手臂上是一個深深的牙印兒，最深的地方還冒出了點血。他看著幾個孩子跟老頭子回去了，自己從的後備箱裏找到了急救包，從裏面拿出消毒水沖洗了下傷口，又拿起無菌繃帶隨意的把傷口給裹住，防止傷口感染。在這大山裏如果傷口感染可是個大問題，因為這附近根本沒有醫院，想要去醫院要開兩個多小時的車，他可不想浪費這個時間。

發生了剛才的事情，他對幾個孩子的憐憫之心蕩然無存，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多管閑事。他低聲咒罵幾句後就回到了王老漢的家，這時王老漢父子已經做好了飯，幾個人圍坐在桌子上就等仇陽回來了。

“你上哪兒去了啊？我們差點出去找你。”

文宇把仇陽臨走之前放在炕上的手機遞給他，仇陽接過手機的時候道，“隨便轉了轉。”

“你這手怎麽了？”

姚薇忽然發現仇陽的左臂上多出了一圈繃帶，問道。

“讓狗給咬了。”

“狗？”

文宇楞了一下，道：“讓狗咬了要趕緊去打疫苗的。”

仇陽冷笑一聲，“不礙事，是一個小孩咬的。”

“到底是狗還是孩子？”

文宇疑惑道。

仇陽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幾個人覆述了一遍，一副感慨的樣子，說著好心沒好報之類的話。王老漢聽到了仇陽的遭遇後也是嘆了口氣，道：“仇先生，你說的那個孩子是王朗吧？”

“對，他是跟我說他叫王朗。這個孩子挨打也是活該。”

“唉。”王老漢嘆了口氣，“這個孩子也是個苦命娃娃，攤上這麽個爹，仇先生，你以後還是不要摻和他們家的事情了。”

“我也沒打算繼續摻和，就這樣不識好歹的孩子，挨打也是活該。”仇陽還在氣頭上說著氣話。

這時文宇疑惑的問道：“王大叔，這個王朗和他爸有點奇怪啊，聽仇陽這麽說，那個老頭最起碼也得五六十歲了，怎麽孩子都這麽小啊？”

“造孽啊。”王老漢感嘆一聲道，“這四個裏頭，只有王朗是他的孩子。”

“那剩下三個呢？”

“剩下三個是他的孫子。”

“孫子？”這讓仇陽感覺有些奇怪了，“不是吧？王朗比另外三個小孩子大不了幾歲，難不成他這麽大歲數了還和他兒子一起搶著要二胎嗎？”

文宇註意到，王老漢在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臉上陰晴不定，但更多的還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，“他們家裏挺亂的，你們還是別插手他們家的事情了吧。”

“到底是怎麽一回事，王大叔，你就跟我們說說唄？”

姚薇夾起盤子裏的一塊雞肉放進自己的碗裏，問道。

“仇先生剛才遇到的這個老頭叫王大發，有個兒子叫王翰，可是他這個兒子一出生就是個傻子，智力有些問題。因為這個智障兒子，他的老婆沒少受苦，隔三差五就要挨打。幾十年前他的那個老婆就從山上墜死了，有人說是失足摔死的，也有人說是王大發給推下去的，但是王大發在村裏是個蠻橫不講理的主，沒有人敢說他什麽。他之前是個煤礦工人，遇著了礦難，是被從死人堆裏刨出來的，被救之後折了一條腿，還被鋼筋戳瞎了一只眼睛。十年前，他拿著煤礦賠的錢給王翰娶了個老婆。”

“既然他的老婆早就死了，那王朗是怎麽來的？”

“作孽就作在這了。”王老漢提到這件事都覺得有些難以啟齒，“王翰是個傻子，什麽都不懂。新娘子過門以後，這王大發就給……所以這王朗實際上是他跟自己兒媳婦扒灰生出來的種。剩下的那三個孩子說是管王翰叫爸爸，但是村裏的人誰都知道，這些個都是王大發和他兒媳婦的種，他那個兒子是一個連拉屎都不知道脫褲子的傻子，哪懂男女之間這點事兒啊？”

這件事情刷新了文宇等人的三觀，他們沒想到這大千世界多荒謬的事情都有。

“這王朗是個苦命的孩子，自打出生以來就沒得過什麽好。從四五歲的時候就得伺候他‘大哥’的飲食起居，還得給這一家子上下洗衣服做飯的。”

“那孩子的媽媽呢？”姚薇有些吃不下飯了，問道。

“孩子媽媽？”王老漢道，“就他這樣的家庭，是個正常人都會被折磨瘋的。這孩子的媽媽過門之後沒幾個月就瘋了，現在整天都是瘋瘋癲癲的，有的時候一個沒看住還會光著腚滿村的跑呢，能幹啥事兒？”

“這個女人……是被拐賣過來的？”

文宇見縫插針問道。

一提到拐賣二字，王老漢父子二人談之色變道，“這話可別瞎說，現在誰敢做拐賣的事情啊。”

“王大叔，這你就別瞞著我們了，正經人家的閨女誰會嫁給一個智障呢？”

就算文宇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，王老漢對於這個女人的來歷還是閉口不談，而是想盡辦法的把話題轉移道：“來，你們多吃一些。”

仇陽和文宇見狀後相互註視了一眼，兩個人知會了一個眼神，頓時都明白了對方眼神當中的深意，他們決定親自去王大發的家中看一眼。艾雪是五年前失蹤的，王大發是八年前就過門了‘兒媳婦’，時間上對不上，雖然說王大發的‘兒媳婦’不是艾雪，但是兩個人聽到這樣的事情也絕不能袖手旁觀。因為通過觀察王老漢臉上的反應，兩個人都明白這個兒媳婦八成是王大發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女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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